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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北京,第6卷,第9期,12月10日-12月16日

仙踪林(小它)

餐厅:仙踪林

地址:东城区东单北大街671号
电话:6527-7896
营业时间:上午10:00-凌晨1:00

“霓为衣兮风为马,云为君兮纷纷而来下。虎鼓瑟兮鸾回车,仙之人兮列如麻。”—李白《梦游天姥吟留别》

在喧闹的银街商业区座落着这样一个小小的、古怪的台湾茶馆,乍看上去,它和邻居们没有什么不同,大大的玻璃窗和俗气的霓虹灯装点着门面,不懈地渲染着令人厌倦的都市气氛,然而当你走近的时候它却让你大吃一惊:怎么,里边的茶客不仅在喝茶,而且还一边美滋滋地荡秋千!

秋千上的茶客既得意又懒洋洋,服务员先生穿梭在荡秋千的人身边。这哪里是茶馆,简直是一片神秘的乐园吗!乐园的名字叫“仙踪林”。走进仙踪林,仿佛走进了《爱丽丝漫游奇遇记》里的神秘世界。浪漫极了的茶馆主人一定是受了自然之神的启发,他将茶馆的顶棚装饰成深蓝色的星空,让无数星星般的灯盏从空中悬挂下来,两株硕大的树在星空下伸展着繁茂的枝叶,绿色的树冠覆盖了半个茶馆。人们坐在树下,好象回到了儿童时光,然而身边坐的不是垂垂老矣的外婆,而是风华正茂的小伙子或清新美丽的小姑娘。你不要担心主人只顾夏日的凉爽,在这冬日里,主人早已将茶和空气烘暖,将音乐烘暖,也将饮茶的你烘得暖融融的。

茶馆的服务员都穿了绿色的马甲,背后背着白色的兔子图案,人们说这里边有一个遥远的传说,一个有关森林里的仙兔和种茶的男人的寓言。我很想知道这寓言到底讲了什么,但是竟然没有一个“仙童”能讲清楚。这反而更增加了我的好奇心。

茶馆的主打产品是珍珠奶茶。它装在透明的大玻璃杯里,浓浓的乳白色将“珍珠”淹没在杯底,一根手指粗的吸管插在里面,你会觉得纳闷,怎么用这么粗的吸管?你觉得有点太过分,那不是吸管,那简直是一只大雪茄!你觉得自己的嘴夹不住这硕大的东西,很想换一根,但你马上就能知道其中的奥秘。你使劲一吸,奶白色的茶顺着管子流上来,珍珠也被吸进管中,你一口气吸下去,就有一颗微型炮弹“嗖”地一声落在了你的舌头上。当连续两颗珍珠奶茶“轰”进你的嘴里的时候,你便有了一种被连续命中的快感。敌人钻进了你的圈套,你轻轻一嚼,那极有韧性的小东西就化成了小小的颗粒融化在你口中,原来珍珠只是糯米丸。

我坐在秋千上,一边喝着珍珠奶茶,一边歪着头看窗外走来走去的人:年轻的姑娘兴奋地谈笑着从邻近的专卖店走出来,手里提着大包小包;正在谈恋爱的家伙们相互依偎着从大玻璃窗前走过;一对老夫妻停在仙踪林的门外边,指着门上的广告嘀咕着;还有手持花束的卖花女们正翘首盼望。店的斜对面,一家叫做“天启金龙”的商场外边,一只滑稽的大公鸡正在旋转着逗那路过的小学生,那七彩的服装里边一定是一个幽默的中年男人,也许有点儿象意大利影片《美丽的人生》里的男主角?我正寻思着,有人在喊我的名字,原来是三位美籍华人朋友。她们到银街来买东西,又累又乏,正好想找个地方吃点东西。这么巧,就见到坐在窗户边上悠闲地荡着秋千饮茶的我。

待他们一一坐定后,我便假充行家里手给她们介绍开了。我推荐这帮“黄香蕉”们吃“金枪鱼三明治”、这可以让她们久被汉堡包熏染的喉舌很快地找到家乡食物的感觉;我还推荐她们吃“椰香吐司”,那是烤得焦黄焦黄的面包片,我的肚子已经饱了,但是我喜欢看那面包片的颜色,闻那喷香的味道。这两道食物是快餐,上的速度快,量大,容易吃饱。我又推荐她们喝“清苹果绿茶”和“红豆沙沙”。我知道前者喝起来象是喝香水,但那纯正的绿色似乎是从清苹果上直接吸下来的,也象猫儿的眼睛,这也是为了悦我自己的眼目;后者吗,味道不错,浓浓的粉色溶在雪白的杯子里,好象化开了的冰激凌。食物和茶很快端了上来,每个人都在夸赞我是一个地道的美食家。其实我哪里知道什么茶道,我所知道的就只是那点耳濡目染的常识。不过,这点东西用来蒙这些对中国茶文化的她们来说还是足够的。想到这里,我为自己生在这样一个有着悠久茶文化的国家而自豪不已。

我知道台湾的茶文化在几年前就已悄悄地渗入北京了。只不过没有被渲染得象现在那样厉害。但是,无论是台湾还是北京,奶茶的流行从来没有一点减退的意思,尽管咖啡和别的五花八门的饮料不断地叫喊着要抢占茶的市场,可茶们却很争气,从来不曾辜负人们的偏爱。在台湾,有时候一条街上一连串有四五家茶馆,几乎同样的门面,同样的茶,但是里边依旧人头攒动。北京的台湾茶馆有些以幽雅安静的环境、精美的茶品而自居;有些则突破传统茶馆的局限给自己罩上了前卫的外衣,一晃成为现代派。这些茶馆往往因装修的色调活泼明亮,风格清新怡人,茶水服务周到而使茶客们流连忘返。仙踪林就属于后者。白天,它为那些在闹市里走了一天的疲乏的购物狂们而存在。到了夜里,它就成了时髦青年浪漫的约会场所。

象仙踪林这样的茶馆如今在北京是越来越多,去茶馆饮茶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多。茶馆,就和多年前一样,依旧是人们闲谈和交游的重地,只不过它们不再象老舍先生的“裕泰大茶馆”那样处处悬挂着“莫谈国事”的小条幅,而是随便挂起一幅小小的“难得糊涂”。

我们谈论着喷香的奶茶,谈论着这条街上的变化,谈论着十年前的北京,我们似乎猛然间感到,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忽然之间挡也挡不住地走来了。

走出茶馆的时候天将黑了,街道的拐角上有一群人在围观,我们看到一只小鸟正被放飞,可是它飞出去,又飞了回来。放鸟的老人有着长长的眉毛,红红脸膛,在他胸前插着一根银色的笛子,但他没有吹起动人的仙乐。他只是将小鸟儿抛出去,然后向天空连续抛出两颗小球,小鸟就奋力飞出去将球接住,并衔着它们疾速地飞回到老人的手心里,竟然一次也没有闪失。这小鸟好象通了人性,我也怀疑它们真地通了人性,它们一定是从神仙之地来的,那个地方莫非就是我们刚刚去过的“仙踪林”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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